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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夜「忘川游」

作者:烟烟烟罗 返回目录

一、曾经沧海


原来,那回玉楼的丑丫头阿吉与她伺候的主人姚金枝互换了灵魂。一段轻飘飘的岁月后溜走,姚金枝的身体也逐渐衰老,而阿吉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她苦苦央求灰衣男子,最终她得尝所愿,偷换了自己十三岁的养女姚宛童的身体。


罗刹城名门梁家的二公子梁振,对她的养女姚婉童青睐有佳。梁振时年十七岁,他与养女暗中传信,阿吉早就知道,却故作不知。传信之人早已被她买通,信都是先从她手里转一道才到养女手中。


梁振在一封信中写到,次年就要离开罗刹城,前往明州求学,不知何时能再来回玉楼,便撺掇姚宛童与他私奔。阿吉顺水推舟,特地选了他在信中提到的日子,执行了这场谋杀。她在南方早就呆腻了,连夜卷了自己多年来存下的金银细软,同他去往明州。


她与梁振有过一段情,二人又是同乡,初入他乡,梁振也算是待她不错。可时间久了,都有些腻,于是和平分手,分道扬镳。阿吉追随自己内心的渴望做了电影明星,因为她希望自己的美貌永远被人记住。梁振则费尽心机敛财,最终坐上督军的位置,娶了总统的妹妹。后来,阿吉学会了些算卦占卜的本事,也在一些关键事情上提点过梁振,两人多年来互惠互利,竟发展成灵魂伴侣似的微妙关系。熟悉梁督军的人,都知道他有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红颜知己。阿吉厌倦了夺人魂魄的缺德差事,若非受人之托,迫于无奈,她也是不愿收走梁振的魂魄。


直接凶手落了网,可幕后黑手仍旧逍遥法外。神秘的灰衣男子消失了,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以及他的下落。梁督军依然像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名侍俱乐部的大床上,这可把宋不易急坏了,他恳求春池一定得替他想想办法。


春池也未曾遇见过此等诡异之事,一筹莫展,似乎也只能寻求犬仙的建议。犬仙告诉春池,在旧宫墙附近的方家胡同里,藏着一家奇特的中药铺。药铺的老板姓白,据说这老中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没准会有办法。于是,在此机缘下,春池和无邪才得以与白胧月相识。白老板果真有两把刷子,很快就平定了这场风波,只是报酬高得足够让宋老板为之心痛个三年五载。


处理完梁督军的麻烦事,春池听说了苦修寺重建的新闻。原来,就是当年与她一道下山的沧海小和尚重建了苦修寺,如今他已是新方丈的身份。春池曾是苦修寺三百多年的秘密,时隔二十年,她终于再度见到了小沧海。


还是那个熟悉的半山腰,小沧海不再是那个眼角挂泪珠的孩子了,人到中年的他依然很清瘦,身旁还带着一个机灵的白衣小和尚。那白衣小和尚的长相十分好,目若寒星,炯炯有神。他虽还是稚嫩的年纪,却有着越过年纪的超脱。白衣小和尚一见到春池,笑嘻嘻地抢话:“你就是师傅常提起的那个老女人吧,我知道你!”春池被这句意外的噎得愣住,白衣小和尚又对她做了个鬼脸,调皮地揪住她十分珍惜的长发,春池恼了,仿佛她才是小和尚的年纪,两人闹作一团。


春池此次上山,除了见故人,也是为了把全部家当捐给苦修寺,用以维持寺庙的日常开销,多余的钱,就让沧海方丈拿去救助附近的穷苦百姓。之后的许多年,春池偷偷累积的小金库,都都陆陆续续地捐来了苦修寺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


二、现世是梦


浩瀚如烟的往事都交代完了,让我们把时间回到故事的开篇。话说那忘忧酒馆的小狐狸玲珑死后好长一段时间,无邪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终日失魂落魄,茶饭不思,竟没发现春池已经失踪了三日。


春池好端端地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所以起初无邪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她又接到了什么奇怪的紧急任务出门去了,可又过了几日,依旧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他才开始困惑,跑来方家胡同里找白老板商量。


无邪略显焦急地问白老板:“白叔,你知道春池姐最近去哪了吗?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她的消息了!”


白胧月从药斗子中抓了几味药,往戥子秤上一放,他也不抬眼,只是慢悠悠地说道:“无邪啊,我就是个看病的。你真当我神通广大,能知天下事啊?你们家春池大姐的事,我向来都是算不准的。再说,她闹失踪又不是一次两次,你再等等吧。”


无邪见老白如此漫不经心,只好回宋公馆继续等消息,一连等了两周,依旧杳无音讯。春池穿的睡裙还平整地放在床上,拖鞋也是整整齐齐地摆在地板上,怎么这人就如同白日焰火般,风一吹就了无痕迹了?


无邪再次来到白草堂,老白听完,说道:“无邪,你要是实在着急,就去问问你犬仙大大,两界治安人妖失踪之类的事都归他管。”


人妖?谁是人妖?无邪听完也不肯走,白老板经不住他的再三纠缠,只得跟着他一同去找犬仙。犬仙听闻此事,掐指一算,瘦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不由得摇头叹息,他对二人说道:“这样,你们去找一个人,也许她知道。”


“谁?”无邪突然有些不安,犬仙也没回答,只说:“二位且在此等我一下。”说完便向他的书房走去。


犬仙回来时,递给无邪一张纸条,并且告诉了他一个地址。无邪打开那卷纸,纸的正中央写着八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现世是梦


幻梦为真


无邪和老白拿到纸条后即刻出发,开车不到两小时,就来到了犬仙说的地方。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竹林深处,车开不进去,只得停在马路边,二人下车步行进竹林。竹林小路的尽头有一湾清浅的溪流,溪上架着三座红色小拱桥,连接了园子和外界。他们走中间那座桥,到了园子的大门边,门上的牌匾写着:忆安阁。“是这里没错了。”无邪对白老板说到。


忆安阁的大门边果真挂着一串翠绿的竹筒。无邪按照犬仙的指示,随机取了一只竹筒,将那张写了八个字儿的纸条塞进筒内,将它抛入溪流中。竹筒十分听话地顺着水流的方向漂入了园子内。


不消一刻,一位紫裙少女打开了黑漆大门。少女的紫裙上半部分是旗袍的样式,下摆却裁成不规则的形状,破破烂烂地随意卷曲着。她有一张桃花般灿烂的童颜,却长着一头银发。银发如流水长至腰间,齐刘海上绑着的紫色发带,在右耳下系成一个俏皮的蝴蝶结。


少女不说话,只是笑眼盈盈,十分温柔地引他们到园子里一间客厅中坐下。客厅的地板打扫得纤尘不染,障子门被完全推开,正对着秀气的庭院。庭院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这日天气晴好,院子里的植物富有层次感,非常美观,尤其是那鲜红似火的枫叶。


银发少女转身沏来一壶热茶,从容地将茶汤倒入一只透亮的白瓷杯中,她只递给了无邪一人,并做出一个请他喝茶的手势。


无邪小小地呷了一口,果真是好茶,金黄色的茶汤,清爽芬芳,香气袭人。他忍不住再喝了一大口,慢慢地只觉头脑昏沉,天地旋转。


无邪醒来,已是黄昏。他还躺在忆安阁客厅纤尘不染的地板上。他起身,看见园子里已经空无一人,障子门依旧洞开,玫瑰色的夕阳斜洒到他的脸上,黄昏时的枫叶美得不真实。庭院里不知何时生出一条蜿蜒小径,混沌而迷茫,通向远方。无邪被一种突如其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包围,自顾自地在庭院的小径上行走。


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见这小径的尽头:一条宽阔大河,河边有座破旧凉亭,背靠着三块形状奇幻的大石头。


河的另一头,是一轮硕大的红日,正是日夜交替的时候,三道巍峨的金色石桥跨过滚滚而去的河水,通向那轮红日。无邪远远地望见河对岸红日笼罩下,熙熙攘攘的集市烟火,虚幻浪漫的万般世相。彼岸的热闹与此岸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玄黄的河,漆黑的亭,褐红的石。亭前一片妖娆的花,墨绿色的花茎直挺挺地在暮色中发出幽幽光芒,一个男人,似乎在那等候无邪多时了。


那是一个面色青白的男人,身穿一件暗红色西服,搭配着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他简直与这孤凉落日的背景融为一体。男人见无邪走了过来,用阴冷苍老的声音说道:


“三途川路


奈何桥边


轮回路口


彼岸花开


无邪,你本是麻姑仙座下童子,因贪恋凡尘,被贬人间,投身为一个最平庸的樵夫。麻姑赐你仙果一枚,本想让你长生千年,饱尝人世无常。可所谓命运,有命也有运,你阴差阳错地让那凡俗女子误食仙果,与她交换了命运。那名叫春池的女子千年前就阳寿将尽,她误打误撞长生千年,你却沉沦人世,几经轮回。今生你们再次遇见,前世你赠她千年不死,这次她救你一命,你送她最后一程。”


说着,那男人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掏出一杆半米长的大毛笔和一个厚厚的簿子。他的手臂在空气中半圆形地一挥,浓墨扎扎实实地落在簿子上,高声道出一句:


“前尘旧梦


一笔勾销”